「 滷肉飯已經有其他厲害的台灣代表了,像是鬍鬚張,既然我們是春天組成的,那就決定用陽春麵。」
主唱賴予喬分享團名的由來,也回顧了組團的記憶。春麵樂隊(以下簡稱「春麵」)在最初練團時,無論在家或是錄音室,附近都一定會有陽春麵攤,「在不一樣的地方我們還是會找陽春麵吃。」聽起來,像剛吃過一樣。
一碗陽春麵,雖用料單調,卻有最道地的台灣味道。以此為名,也反映著樂團在音樂上的創作精神。他們說,雖然陽春麵的組成就很單純,但像這樣的東西就是可以天天吃。
唱客語蠻好聽的
春麵樂隊由主唱賴予喬在2018年發起,後來加入了吉他手葉超、單簧管手楊蕙瑄(楊妞)與低音單簧管手高承胤(高高),才完整了樂團的現有狀態。確實是單簧管沒錯,而且還兩把。放眼整個大中華地區,這樣的樂隊樂器配置也絕對罕見。
即使這樣說不太好,只是單簧管的古典樂器形象總容易散發嚴肅感。但當我踏進春麵練團室去進行採訪時,感受到的卻是另一種輕鬆。春麵團員間有屬於自己的幽默,除了問答間的相互補充,更多時候是相互吐槽。
記得第一次聽春麵,我想起《Caetano Veloso & Ivan Sacerdote》裡的聲音。同樣是吉他配單簧管,但春麵在音樂上的設計是更入流、更有律動一些,像加了料的陽春麵。
在甫榮獲「金曲獎最佳客語專輯」的《到底》中,是全客語的創作,曲目間的編排也展現著春麵的巧思。但若回顧樂團第一張EP《狐狸莫笑貓》,裡頭收錄的三首歌曲,卻分別涵蓋了中文、河洛語、客語3種語言。
問及兩張作品的演變,賴予喬笑著表示:「就覺得自己唱客語蠻好聽的。」一旁的葉超點頭,「我認同啦,她唱客語聽起來比較舒服。」
後來,話題又回到單簧管上。
提及4人分別兩次的邂逅,葉超以「緣分」定義了單簧管在樂團裡的存在,「所以並不是組了樂團才決定要單簧管的。」他說。他也分享手中的吉他,在樂團裡與單簧管的角色差異。在創作時,他通常習慣會以吉他手的角度發想,不過當把同樣的東西讓給單簧管詮釋,「哇靠!就超好聽的。」結果總是讓他驚訝。
「反正吉他手能夠做的事情,我都會儘量不要做啦。」葉超總結說。「那你都在幹嘛?」賴予喬補上一刀。
到底《到底》在唱什麼?
採訪過程中,低音單簧管手高高沒怎麼說話。不過後來當春麵站上金曲領獎台,他在電視裡說的一句話卻讓我印象深刻,「我們的音樂真的很難形容,所以不要再叫我們介紹我們的樂團了,但是你們聽聽看就知道了。」
確實是很難形容。不只對樂團本身,對寫作者而言亦然。比起介紹樂團,或許讓春麵介紹自己的專輯是相對輕鬆的事,尤其是讓他們站上了金曲獎舞台的那張專輯——《到底》。
專輯一共收錄11首歌,乍看之下,很難讓人與過往的客語專輯形象做出聯想。歌曲名字也奇特,〈現在要從〉、〈基隆路二段〉、〈早安哦早安〉……也因為是客語,從專輯第一首〈到底到了底到底〉開始,就讓人不忍好奇《到底》到底在唱什麼?
做為主要的詞曲創作人,賴予喬分享說靈感主要源自生活裡的好笑片段,《到底》的主要概念,還是從爸爸在電話的爭吵而來的。
「以前我客語沒那麼好,但有一次我爸罵我姑姑說『你到底講麼个XX?』我就覺得,那個『到底』很有 power。」當別人的爭吵變得好笑,她忽然就能夠明白了。
在那之外,她發現生活中也經常出現「到底」,無論是做瑜珈要深呼吸「到底」;或重訓時,要將機器推「到底」;又或是學開車時,方向盤要打「到底」……
「很開放性,可以是問號,也可以是句號。」一旁的楊妞認同。
歌名同樣有趣的還有〈很多人講 Merry Christmas〉。她認為「很多人講」這句話同樣很power,「這句話本身就干擾了一個人很多,像是在做一些選擇的時候,或怎麼樣才是做自己?」
不再只是玩音樂的樂團
從《狐狸莫笑貓》到《到底》,春麵樂隊這一路走來邁入第4年的發展,除了收穫金音創作獎、FreshMusic Awards等獎項肯定,在2021年,作品也成功入圍第32屆金曲獎的「最佳客語專輯」、「最佳客語歌手」、「年度最佳專輯獎」三項名單中,也順利奪下前者的獎座。「我那時候去看Spotify後台,那個數據是比平常多了10倍。」葉超說。
後來,春麵也榮登了大團誕生年度十大新團的舞台。
因為得獎,春麵的名字被業界看見了,各類商演的合作邀約也接踵而來,創作上的動作也更加頻密。除了電視劇《2049:刺蝟法則》,他們也接下《茶金》的配樂製作,將樂團的名氣再往上推了一把。
得到了獎項、接到了邀約、作品但聆聽次數也翻倍,一切看似走上正軌,但春麵卻坦言自己在另一個角度的觀察。
分析著同樣的後台數據,或許是如今的聆聽習慣不同,歌曲的流量出現懸殊的差距,「真正有把專輯聽完的人並不多。」談及名氣和聽眾的忠實支持,葉超雙手做出一個高低比對,「那個比例是不對等的。」
在金曲獎之後,持續關注著春麵樂隊的粉專。有時候,會看到live session的影片作品,到後來,也看到他們製作一些綜藝型影片,當中邀請不同領域人士的對談;另外最讓人驚喜的,是他們以樂團名義推出了屬於自己的拌麵「黑管麵」周邊商品。
回想他們的團名故事,沒想到他們如今也推出了自己的版本。
採訪結束後,賴予喬默默給我遞上一張明信片。上面是她一個藝術展覽的資訊,也才知道,她在音樂之外也投入了其他媒材的創作。從小到大學,實際上她念的都是美術,「做了一些純藝術的發展,但就是發展不起來(笑),」流露對藝術的熱愛。葉超看著她一頭金髮,「發展到頭髮都黃了。」
後來,我再次收到了他們的展覽消息,是以樂團的形式發表的。從個人到團隊,他們在台北朋丁展演空間裡開設了「愛你就像你愛吃那麵」特展。展覽中以氣泡紙為素材,用黑色墨水在上面寫下大大小小的歌詞,據他們所言,是隱喻著語言與歌詞的保存不易。
他們分享著這些創作,一切的誕生都是從補助案衍生而來,而所有的創作也都圍繞著同一個主題,「麵,哈哈哈」葉超笑著說。他們試著跨出音樂,去從其他途徑找出那個所謂的不對等,
「其實……我們一直都還在找啦。」葉超總結。
確實如「【酣的你呷】2021春麵樂隊跨很大特別節目」的名字那樣,他們「跨很大」,跨出音樂,跨到飲食,跨到戶外,但當中的創作精神、春麵式幽默,實際上都以同一個的基礎發展的。只不過是用了不太一樣的方式「烹調」罷了。
客語音樂的多元 台灣音樂的分水嶺
在來臨的週末,他們即將迎來大港音樂祭的演出。成團4年以來,是首次站上這個全台指標性的舞台,對他們而言,也是組團以來的一個大目標。在來臨的7月,春麵也籌備著樂團的第一次大型Legacy專場。
如今,當台語在獨立音樂場景中蔚成風潮,客語也逐漸形塑了另一股強勁的力量。或許在幾年後回頭看,春麵的音樂就是一把劃出分水嶺的聲音,推動著地方邁向更多元,以塑造台灣音樂在國際上的形象。
在疫情之後,春麵也期待自己可以用最親密的語言,透過聲音跨出更遠的疆域,到達其他土地上,尋找更多的迴響。
在那之前,讓人期待的是這把獨特的聲音,到時會怎麼在港都的陽光下、又或是在台北市區的Legacy裡發揮。但可以知道的是,不管是哪裡,附近都會輕易找得到好吃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