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謝少年專訪:台語的美麗與危機 《歹勢好勢》體驗人生百態

是道地的台語搖滾樂,抑或以台語創作為基層搭配的搖滾魂? 相信對不少人來說,拍謝少年,都是。

台灣其中本土意識極為濃厚的獨立樂團,從「拍謝少年」的音樂裡是能被深刻感受的,毋庸置疑他們是代表性的其一範例。即使還未看過他們的完整現場,透過YouTube裡感受到台下觀眾非一般的凝聚力,除了一呼百應之感,拍謝與觀眾的心靈共識,相信是他們音樂的影響力這幾年成功滲透,同時牽動著一波接一波的情緒洶湧。

《兄弟沒夢不應該》的平地一聲雷,俘虜了不少台灣熱血青年的心,不難發現首首激昂的鋪成,對離鄉背井打拼的人來說,無疑是極佳的精神慰藉。熟悉的語言及語氣,是只有台灣人才能感受到的一股暖流。

然而這種共鳴度在他們身上顯得如此明目張膽卻也理所當然。

數位平台的播放,確實能讓全球任何角落都能快速聽到某張專輯。拍謝少年剛發行不久的第三張專輯《歹勢好勢》,我們已可隨時聽到,在台灣以外的歌迷當然也希望很快就有機會買到他們的實體專輯。

關於專輯細節的部份,就讓拍谢少年在訪問中來多作介紹吧,同時也讓我們深入瞭解更多關於拍謝的想法。


Q. 這次專輯《歹勢好勢》的製作內容和主題方向,請說看有哪個部份是你們特別想提及與分享的?

《歹勢好勢》是我們第三張作品,也是終於成為全職音樂人後的首張完整創作。第三張專輯,加上完整的創作與製作時間,自然有著歌詞、音樂性上躍進的企圖,以及承繼自《海口味》、《兄弟沒夢不應該》一路以來的另類、自由、全台語搖滾路線。

首先,除了原本在練團室以 jamming session 產出歌曲的習慣之外,我們也大量地使用編曲軟體,在練團室之外的時間密切地交換檔案,進行討論;因此,許多之前未曾嘗試過的曲風譬如 Dream-Pop、Synth-Pop等等,以至於跟各方featuring的合作,都能順利進行,讓我們有機會完成新曲風的探索。

台語是個擁有豐富音樂、韻律性的語言,但在台灣,台語也面臨年輕使用者流失的問題;從第一張專輯就致力於全台語創作的我們,當然同時感受到台語的美麗與危機。在創作新專輯的同時,團員修習了台語課程,同時我們也請了台灣的金曲台語歌王謝銘祐「黑哥」擔任專輯共同製作,一方面密集地與黑哥討論歌詞的書寫,另一方面黑哥也在歌唱上教導我們台語的詮釋方法。

Q. 專輯製作注入了許多新的嘗試,對這張專輯的期許是?

《歹勢好勢》的曲風非常具當代性,舉凡 Post-Punk、Dream-Pop、Synth-Pop,甚至〈出巡〉單曲裡濃厚的 Electronica、Big Beat 電氣風味,都是近年台灣台語搖滾裡少有的嘗試。同時,歌詞中包藏了許多不同面向的故事與主題,民主運動參與者、返鄉工作的青年、家族的牽絆、踏入中年的心靈震盪、愛情的甜蜜與酸楚、孤獨與自處等等。

面對台語或者相近語系的聽眾,我們期許《歹勢好勢》能帶給大家近似於閱讀短篇小說、體驗人生百態的聆聽經驗;面對搖滾樂愛好者,我們期許這九首風格多元,台灣土產的台語搖滾,能讓你理解台灣當代青年心之所向。

Q. 你們會如何看待整體作品「突破」和「保留」之間取得的平衡?這次在音樂性的部份有否已完全達到你們心目中要求的層次?

對於一組獨立樂團來說,每次從籌備、創作到發行,都是為期數年的探索與進步之旅。拍謝少年除了寫歌之外,也花了大部分的時間在外巡演;在大小各異、有日有夜的不同場所,帶著前兩張專輯的歌曲登台巡演,對於舊歌的領悟與心得,自然會化做未來作品的貯備動力。

「突破」與「保留」在創作上無疑是一體兩面,當舊作歷經巡演的扎實焠鍊,歌曲中珍貴的特質即會逐漸轉化成為創作核心的一部分,而創作的未來性,那些還能更加突破進步的面向,也才會浮現。在脫離專輯製作接近完成、那每天堅壁清野的階段後,跳脫緊張與進度壓力,在專輯已經發行一個多月後的現在重聽《歹勢好勢》,依舊覺得這是張風格多元,同時又流暢的台語搖滾。不過,目前新歌巡演的次數還是偏少,或許幾個月後,我們對音樂性該如何進步,會出現新的想法。

Q. 組團之今經歷了成長及蛻變,各團員受影響或熱愛的音樂,對於聽覺的部份,會否隨之進步或改變?各團員聊聊當初和現在對聽歌認知上最不一樣的地方在哪裡?

Weni:對我來說,聽歌有著「純聆聽模式」與「工作模式」兩種狀態;或許是個人修行尚淺,目前這兩種狀態在我身上是無法同時發生的。從事音樂工作久了,最大的挑戰其實是「如何在工作模式中成長、盡量專業化」以及「維持純聆聽模式時單純的快樂,在音樂中打開耳朵與心靈」。我的缺點是有時沈浸在「工作模式」中太久,容易失去感性,然而團員總是能提醒我感性的重要性,這也是共同創作最美妙之處。

宗翰:以聆聽的角度來說,對於自己喜愛的東西其實是不會改變的,年輕時追隨的音樂偶像到現在還是會被他們的音樂感動,但是聆聽的版圖會隨著年紀增加而變廣;倒是對創作這件事來說,以前可能會追求演奏複雜技巧的音樂,但現在更在意歌曲本身能否說好一個故事。

薑:我覺得喜歡音樂的人,在不同的時空環境之下,會依據當時的狀態去聆聽不同的音樂,從裡面找到樂趣。因為疫情的關係在家的時間變得很長,重新把過往收藏的專輯再拿出來播放,這個過程也是非常有趣的,隨著自己對於錄音各種層面的了解,就能夠用不一樣的面相去欣賞這些作品,持續挖掘出有意思的感受,非常好玩。

Q. 拍謝之前專輯募資湊到300萬,是出於怎麼樣的概念而開始籌款行動?當時有否想過迴響會如此大?

專輯募資應該也算是行之有年, 許多國家都有這樣的案例。因為我們是獨立樂團,各種資源沒有主流唱片廠牌豐富,所以募資一方面可以讓我們直接面對樂迷、獲得實質的贊助,另一方面也可以透過募資提早宣傳這張專輯,讓更多人可以持續關注這張專輯的製程與發展。

其實我們上一張專輯⟪兄弟沒夢不應該⟫也有執行過專輯募資,當時的成果雖然無法跟這次相比,其實也算不錯,有讓更多人關注到我們的音樂。那這次募資金額能夠一舉衝破300萬也是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募資的期間正好也是我們錄音最如火如荼的階段,腦中大多時刻都被各種旋律、頻率、節奏所佔領,回頭看到募資金額不斷拉高時,也讓我們覺得非常開心,有一種這次專輯作品獲得更多人期待的感受,真的要非常感謝願意支持我們的樂迷朋友們,我們相信這張專輯也不會讓大家失望!

Q. 除了音樂的影響與理念的契合,你們覺得「粉虱」的追隨與支持,還有其他因素嗎?還是純碎因為歌曲所帶來的共鳴?

台灣聽團的風氣慢慢在成長,不同世代的樂迷自然的長出屬於他們的聆聽意識,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對於一個持續在探索、書寫台灣人情風景的樂團來說,我們寫下的故事、唱出的歌,能夠被聽眾們喜歡,這是一種深深共鳴的喜悅,對我們來說是很大的打氣與鼓勵。

Q.關於虱目魚人,想瞭解更多關於裡頭的典故,是怎樣的情況之下在開始加入這位「團員」?

虱目魚人其實就是我們三張專輯的設計師小子,也可以說是我們的隱藏團員,在我們還沒發第一張專輯⟪海口味⟫之前,我們就已經認識小子;一開始是因為吉他手維尼在網路上看到小子的作品,就覺得他的設計跟插畫跟一般人的作品非常不同,很有個人特色,後來私訊跟小子約出來一起碰面,聊完發現我們對於創作的想法彼此蠻有共鳴,後來就變成會一起喝酒聊天的好友。至於虱目魚人的點子,則是貝斯手薑薑與小子討論從第一張專輯⟪海口味⟫的封面經典設計延伸而來,到現在虱目魚人不斷進化,手中泡泡也是火力越發強大,簡直就像是台灣樂團界的超級英雄啦,哈哈!

Q. 由你們鼓吹的「新台風運動」,除了音樂還是整個文化的一種推動,對嗎?

說到這個會有點拍謝,一開始並不是那麼有計劃地在執行,大概是因為那時候辦山盟海誓音樂節的時候,企劃之初跟夥伴們聊到,其實大家都有意識地在擷取台灣的文化厚度,在那個基礎上去創造、優化、精緻化各種面向與可能性,從生活場景開始,於是作為音樂創作者,我們也在思考台語歌在當代能夠述說什麼樣的故事、給予什麼樣的共鳴,大概是這樣的概念,希望拋出來跟大家一起思考、推動。

Q. 到保齡球館、火鍋店等地方開演的經驗之後,還有哪一類還沒但好想嘗試合作的店家?也在其他專訪讀到維尼想在地下坑道內演(一直期待看到這樣的Live!),由於音場的部分非常難解決,是出於那個點想到要在地坑裡表演?

馬祖是台灣的離島,那邊有著一處人工開鑿、深入岩壁的坑道,是多年前戰爭的遺跡;前幾年我們曾有機會前往演出,雖後來活動並未順利辦成,但時機成熟後,我們依舊非常想嘗試。通常搖滾樂現場伴隨著一定程度的音量與音壓,聲波與週遭環境所產生的共振與反射,是做現場演出的變因,但也讓現場演出更加迷人。回答問題的當下,台灣正受武漢肺炎侵擾,已經一個月不能演出了,這個情況在未來幾週也不太能改變。在如此的背景與情緒下,其實只要能重新站在台灣的任何一處土地上演出,就是目前最直接的願望了。

 

Q.約十年前馬來西亞獨立樂團《雪糕公民》到台巡演,而你們是台中場其中一組共演,是否留有哪些深刻印象?分享一些當時交流的狀況?

印象非常深刻,因為那天我們一演出結束就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飛車到高雄去參與楊力州導演紀錄片《拔一條河》的拍攝,所以印象中只有在後台淺淺的聊天一下,聊到彼此喜歡的亞洲獨立樂團。

Q. 由於疫情施虐,現場表演尤其到國外演出的機會幾乎全亡,拍謝未來會如何應對?

疫情對人類社會的影響是全面性的,特別需要親臨現場的活動都被迫取消。當然音樂產業也受到非常巨大的打擊,相信所有音樂產業工作者這段時間都很認真在尋找出路,那可見的替代選項有Live Session或是線上直播等。雖然這些選項可能還稱不上很成熟的產業機制,但至少也讓音樂人看到另一種可能性,對我們說也一樣。疫情期間能做的大概就是線上進行各種展演、宣傳、訪談等,至少讓我們的音樂還能夠陪伴大家一起前進。當然最希望的還是疫情消退那天可以盡早到來,對我們這種很注重演出品質,也很享受現場演出氣氛的樂團來說,會非常非常期待再次跟大家在演出現場碰面。

Q. 在這之前有想過來馬或其他東南亞國家演出嗎? 對馬來西亞的印象是?

其實在2019年末,我們就有開始規劃2020年要去馬來西亞表演,後來很可惜2020年疫情就開始逐漸爆發,才暫停這個計畫,未來等疫情平息之後,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安排大馬的演出;馬來西亞對我們來說其實蠻有親切感的,一來是成長過程中都有遇到來自馬來西亞的同學,也曾聽他們說過家鄉的故事,所以我們一直都蠻好奇當地的風土人情,加上我們團員其實也都蠻喜歡馬來西亞的食物,像是肉骨茶或是Laksa等等,更期待有一天可以吃到最在地的大馬料理!